吃光了周圍蝠屍的司空寒還沒吃飽，他取下蛇尾巴上的血靈參和小袋子，將血靈參塞進嘴裏，又打開了裝蜜蜂的袋子。

袋子是特殊材料煉制而成，只被火燒了個窟窿，沒有徹底損壞。

將袋子裏的小槐蜂和蜂巢都啃了過後，司空寒將滿是血汙的手指頭伸到了蘇旖夢的嘴邊：“舔”。

他用怒其不爭的眼神看著蘇旖夢，艱難地發聲：“那麽多血，你都不知道自己舔一口。”

蘇旖夢一臉驚奇地看著他——咦，都能說長句了，就是吐字不太清晰，像大舌頭。

這樣的他，看著比以前可聰明多了。

司空寒又說：“還要我餵你。”

一邊說，一邊往前伸手。

蘇旖夢頓覺不妙！

眼看那手指頭就要來掰她的嘴了，她只能無奈張嘴，快速舔了點兒血。

司空寒：“其他地方還有，你慢慢喝。”

蘇旖夢：你渾身上下都是血，我看你是想我給你洗個澡！

她氣鼓鼓地往旁邊游，司空寒便笑了一下，伸手夠著她的尾巴尖兒說：“吃、這、麽、點、兒、就、飽、了。”他說話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，語氣還挺重，每個字拎出去都能砸人似的。

說完還捏她圓滾滾的肚子，一臉疑惑：“這麽撐的嗎？”

蘇旖夢抓狂，那是尋寶鼠喳喳，她怕喳喳死了，把它吞到了自己肚子裏的小自在天地裏了，那地方也不大，是龍族本命龍珠所在之處，本該堆滿鮮花寶石，結果她用來裝過什麽？

老鼠？兔子、蜂蜜、鮮血……各種亂七八糟的吃食！

真是可憐了我珠！

……

餵飽了小寵物的司空寒顯然心情愉悅，嘴角一直微微上翹。

只不過下一刻，他身體忽然抽搐了一下，緊接著，勾腰低頭，手狠狠地插入地面。

皮膚底下，青筋鼓起，猶如扭曲纏繞的樹根一樣遍布全身。

書靈：“血靈參起作用了。”

司空寒修為低微，體內經絡相對來說也格外脆弱。

百年份的血靈參藥性和靈氣沖擊煉氣期弟子的經脈，若無外人幫助疏導，就如同奔騰的海浪沖入窄小的河道裏，直接能沖垮兩旁的河堤。

好在司空寒不是普通的煉氣期，他的經絡雖細，卻足夠堅韌，頂住了那波沖擊力後，亦在緩緩吸收壯大。

很快，四周靈氣就變得充沛許多，蘇旖夢對水敏感，她發現深坑底下有了汩汩的水聲，司空寒手指插入的地方，竟然有小股的靈泉往上蔓，泉水在接觸到司空寒後化作淡綠的霧氣，又被他吸收進了身體。

煉氣七層、八層、九層……

靈氣成雲，黑黢黢的洞穴都有了一層綠瑩瑩的靈光。

書靈緊張急了，寫：“他現在用的靈氣是那些蝙蝠存的天河水啊，天啦！遲早會被發現的……”

然而，它阻止不了。

更不能讓蘇旖夢阻止，只能發癲似地在地上亂塗亂畫。偏偏它留下的痕跡眨眼就會消失，於是，畫了半天，最後也就筆尖杵著的地方有個小黑點。

蘇旖夢：果然是個剛出生的寶寶靈。

在這危機四伏的時刻，蘇旖夢腦子還清醒一些，“趕緊教我個強一點兒的隱匿陣法！我現在體內能動用的靈氣也多一些了。”

書靈老老實實地在地上畫起了陣紋。

蘇旖夢記性挺好，很快就能模仿下來，然而，她畫的陣紋壓根兒沒用。

書靈：“陣法符文講究的就是渾然天成，你一個假死之人，沒有半點兒天地氣運，畫不出來有用的陣法。”

蘇旖夢問：“那你怎麽也不行？”

書靈這才解釋：“這就是我的道法限制嘛，知曉此間一切，卻無法直接幹預。”

蘇旖夢看著地上自己艱難爬出來的覆雜紋路，幽幽嘆氣。

所以，想畫個隱匿陣法藏起來是行不通的了。

蘇旖夢擡頭往上看，她現在能不能拋下司空寒，自個兒飛出這洞天啊？

可她現在連爪爪都沒長出來，想飛天簡直是做夢。

順著石壁往上爬？

正打算往石壁過去時，蘇旖夢聽到啵的一聲響，與此同時，她感覺自己腦袋有些癢，總覺得頭上鼓起了一個小包，像是被毒蟲給咬了一口。

這是頭上要長角了？

司空寒不止進階，他還破境了？

身後，司空寒順利突破凝神期，也就在這時，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從深處的孔洞內傳出，緊接著，撲棱棱的聲音簌簌響起，那是……

洞內的蝙蝠們在扇動雙翼！

蘇旖夢頭皮發麻。

哦豁，吸多了蝙蝠們儲藏的過冬靈泉水，這下好了，捅蜂窩了吧。

遠處，一點兒金芒由遠及近。那金光亮起後，其他窸窸窣窣的聲音瞬間消失。

書靈已經抖起來了，刷刷寫道：“人面蝠，元嬰期，被它發現，你沒了！”

吾命休矣！蘇旖夢心下大駭，可對面是元嬰期，她能往哪兒藏？

就在千鈞一發之際，司空寒驀地擡頭，他眼睛由黑轉綠，雙目裏宛如藏了兩片初春的嫩葉，是那種生機盎然的綠光。

他陡然伸出手，手指快速劃過地上那些符文，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自然瀟灑。

蘇旖夢感覺自己周圍有了一個狹小的空間，好似憑空多了一層屏障。她動了動，發現周圍窄得很，也就能塞下她這條蛇。

書靈：“他的陣法成功了，在此處撕裂了一個新的空間裂縫，你藏於其中，即便是元嬰期的蝙蝠也發現不了，除非，他死。”

作為一個反派大佬，司空寒不會死。

故而，她現在也安全得很，不怕被發現了。

蘇旖夢皺眉：“太小了。”

司空寒都躲不進來。

書靈：“也不想想你們才什麽修為。”

更何況，他得走劇情，冥冥之中自有安排，就算他躲進來，也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意外。

身前，司空寒看了她一眼，手指放到唇邊，做了個噤聲的動作，接著，他瞇下眼，轉身，面對那搖搖晃晃、從遠方逐漸靠近的金光。

那只蝙蝠並不大，渾身上下金燦燦的，它飛得晃晃悠悠的，像是沒睡醒，更像是喝醉了酒。

明明只是一只小蝙蝠，司空寒卻感覺到了強烈的心悸感，他身子逐漸繃緊，碧綠的眼眸轉為黢黑，而中間的眼瞳裏，則燃起了兩簇小小的火苗。

“吱……”他的耳朵沒聽到聲音。

卻有尖銳的聲音刺入腦海，宛如一根長長的釘子鑿進了頭蓋骨，並用力地攪動腦漿。

劇痛之下的司空寒並未退縮，他凝視著金色蝙蝠也發出了一聲尖叫，尖嘯猶如劍鳴破空，震得人面蝠在空中僵直不動。

它咦了一聲，接著才緩緩打開雙翼，真正的清醒過來。

蝠翼張開的蝙蝠露出了一張人臉。

柳葉眉，杏仁眼，櫻桃小口，五官小巧精致，然而因為錯位的關系，那臉沒有半點兒美感，反而驚悚異常。

它歪著頭看司空寒，目光在司空寒的五官上流連，眼神逐漸炙熱。

書靈：“它看上了司空寒的臉。”

吃了蝙蝠和血玉參，修為也突破到凝神期的司空寒臉上的疤已經消失了，此刻皮膚白皙嫩滑，宛如剛剝了殼的雞蛋。

臉上五官又長開了些，褪去原有的一分青澀稚嫩，容貌更加秾麗。

就在它肆無忌憚地打量司空寒時，緊繃身體的司空寒瞬撲過去，以手為刃，猛地往前一揮，斬出了一道暗紅色劍芒。

蘇旖夢都看傻了。

他才剛剛突破凝神期，居然就能頂著元嬰期人面蝠的威壓主動攻擊，誰給他的膽，如此之莽！

顯然，對面的人面蝠也有點兒懵，它沒料到這麽一只小蟲子，居然敢主動來咬自己。

就這麽一發呆，小蟲子已經沖進了它身後洞穴，人面蝠氣得嘴都歪到蝠翼上，它見神魂攻擊效果不大，直接化作一道流光，撞向了跑進了洞穴的司空寒。

蘇旖夢：他在佯攻啊，肯定是覺得後面洞穴太多，適合躲藏。

可這是在凡間的生存智慧，在修真界哪裏行得通。

……

司空寒沖進蝠洞後，蘇旖夢就看不見他了。

她縮在狹小的虛空裂隙裏，感覺自己轉個身都難，稍微動一下，身子都能貼著冰冷的屏障。

艱難地把身體盤起來後，蘇旖夢伸長脖子遠眺蝙蝠洞，看了一會兒又趴下，神情懨懨的。

到後來，頭越垂越低，都塞進了盤著的身體裏。

直接給書靈表演了一個——蛇蛇自閉。

書靈在她鱗片上小心翼翼地寫：“你放心，他不會死的。”

“要取下完好的面皮，並讓面皮更好地融合在自己身體上，人面蝠就必須讓司空寒活著，這至少得一個月時間呢。”

蘇旖夢擡頭，一雙小巧的眼睛裏起了一層瀲灩水光，她低聲說：“我知道。”

他不會死，可他會痛。

她能聽到他的心聲，此刻，能聽到他在心中喊疼。

他臨走之前，還用指尖為她畫了個圈，給了她一方狹小的天地藏身。

想到這裏的蘇旖夢猛擡頭：“他之前眼睛怎麽綠了，而且還能以凝神期修為施展出這樣的高深道法，原書這個時候司空寒肯定不會這些……”

“他是魔劍，代表的是殺戮和毀滅，剛剛繪陣法眼中怎會有勃勃生機？是因為他腦子裏有了守護我的念頭，這是不是說明，屬於越寒江的力量也在覺醒！”

“越寒江的那縷神識在壯大，所以，他最後會變成越寒江嗎？如果沒有成為魔劍，就不會走上原來的道路吧，天道又該如何插手？”

蘇旖夢對這所謂的天道規則還不是太了解，事實上，這些日子她在書靈的監視下做什麽都束手束腳，為了茍命甘願當了一條鹹魚，如今卻覺得不能這樣下去，她總得做點兒什麽，去試探一下頭頂上那所謂的規則。

書靈：“他不會變成越寒江。越寒江以身鎮劍，藏劍入體，血肉神魂跟魔劍徹底交融，合二為一。彼此折磨萬年後，元神力量雙雙潰散，最多還剩下絲絲縷縷殘念。”

“越寒江消散就消散了，殘留的神識，興許也就是一聲感嘆，一個念頭，能變成人嗎？可魔劍不同，它吸收殺氣、怨氣、煞氣又能重生，當然，新生的魔劍跟原本的魔劍也完全不同，是一個全新的獨立的個體。也就是現在的司空寒！”它很認真地寫：“司空寒真的不是當年那個拯救了天下蒼生的劍道大能。”

它怕蘇旖夢瞎折騰，都沒隱瞞，直接將司空寒的真正身份毫無保留地透露了出來。說完發現沒感應到有什麽變化，遂放下了心。

好像——

跟葉輕舟無關的線索，哪怕是很久以後才會出現的劇情，提前透露一下也沒什麽問題。

它其實也是剛剛出生就被綁了，很多時候也是摸索著前行。

蘇旖夢剜它一眼，“你上次可不是這麽說的。”上次，它明明說司空寒是蘇醒的魔劍，這書靈的話，也不能盡信。

為了讓她安心當條鹹魚，指不定書靈還有什麽瞞著她。

想到司空寒的真正身份，蘇旖夢補充道：“那他這樣子就好像爹娘都隕落了，但是留下了一個孩子？孩子體內有兩邊的血脈力量，既可以繼承劍尊越寒江的意志，又可能淪為只曉得殺戮的魔劍。”

越寒江沒了，他的意志和力量卻通過司空寒傳承了下來，只不過太過薄弱，被魔劍的力量狠狠壓制。

書靈楞了一瞬，這麽理解倒也沒錯。只是越寒江要知道他跟魔劍結了道侶還生了娃，怕是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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